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詹姆斯·温纳特(3)(1 / 3)

他走后,我的胃中似乎有一百只蝴蝶在同时扇动翅膀,我终于无法抑制内心的悲痛,先是跪倒,然后自暴自弃地平躺下来,任眼泪涌出流淌。

让悲伤尽情地来吧,但要尽快过去。

我估摸着杜栩很快会回来,便起身出门去公用溷藩,用清水洗干净脸上的眼泪。我的心依然疼,我的胃依然在抽搐,但是多年来的乔装,我已经可以用冰冷而礼貌的盔甲掩饰和伪装我真实的内心感受了。

我回来的时候,杜栩正背对我呆呆地站在汝江阁里。想是侍者以为我们已经离去,便已将阁中的案几和杯盘碗盏收拾干净。

“你要给我看什么?”我压低声音问了一句。

杜栩回过头,看到我,突然一反常态地怒气冲冲道“你跑哪里去了!我不是叫你就在这等着我吗!”

如果马赫沙拉突然站在我的面前,我会怎么说?

我会说“你怎么回事!你不是说过很快回来的吗?”结果你却一去不回。

我和杜栩的共同点,可能远比我以为的要多。

未免他一直盯着我看出我哭过的异样,我轻轻推开他,走入阁中席地而坐“出去解手而已。”

他似乎对我的答案不甚满意,叫嚣着为什么不在阁中用恭桶而是非要跑出去,直到他意识到汝江阁根本没有恭桶,才偃旗息鼓。

我看他冷静下来才问“你到底要给我看什么?”

他臊眉耷眼地在我对面坐下,从怀里掏出几章折的整整齐齐的羊皮纸递给我。

纸是舶来的高级货,只在布莱顿郡的一间手工作坊里生产,产量稀少。在西市售价不菲。

他解释道“那天把你的书弄坏了,好多书页打散,听说宫人帮你寻回了大部分,但有几页还是被风吹进水里去了,我就去水里把它们捞了回来,幸好是羊皮纸,比较结实,但书页上的字还是花了……”

纸上用很生疏的格兰德语笔迹摹写着原来书中的内容,一看就是照猫画虎模仿的笔记,勾连处很不自然。

拙劣,但是真诚。

杜栩没有停下来“这种纸我们秦国没有,我就托湘虹到西市的胡商纸铺子里给我寻来一些,跟你的那种不太一样,胡人老板说你这种纸现在在西境也不产了。”

这种纸造价高昂,成本靡费,西境已经有了新的技术,取材更易,成品更多,这样的羊皮纸倒也不是不生产,只是作为昂贵的收藏品在贵族中流传,用做信件的载体,是以民间再不多见了。

“泽芝馆有个老熟客,最能辨认笔迹的,我找他对着原来书页上的字迹复原了一版,但是那个老头儿也不识格兰德语,所以也只能照猫画虎,”杜栩像是在跟我承认错误,有些不自在。

那天书被打散后,我曾下令让永泰宫的所有宫人替我寻找散落的书页,但是有几页却因落入水中,无论如何也找不齐。我因此发誓再也不原谅杜栩,无论他做什么来补救。因为失落的那几页上是马赫沙拉的笔迹,是绝版,我心里知道一旦失去,将永远不可能被寻回。

但是此刻当我捧着这一叠昂贵的羊皮纸,上面是似曾相识的笔迹,我感到一阵动摇和模糊,不为别的,因为纸上写的内容。

“……

我哭了,我背后正有个神秘的黑影在移动,

而且一把揪住了我的头发,往后拉,

我只是在挣扎,

‘这回是谁逮住了你?猜!’

‘死,’我回答。

听哪,那银铃似的回音‘不是死,是爱!’”注1

这是马赫沙拉最喜欢的一首诗,是他在勃朗宁夫妇的乡间别墅作客时,由勃朗宁夫人口述所得。

这说明什么呢?我万分不愿意承认,可是一次又一次的巧合使我不得不面对现实——也许这是马赫沙拉在借杜栩的口把这首诗念给我听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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