当前位置:小书屋>都市言情>当月光洒在长河上> 从悲伤中走出来
阅读设置(推荐配合 快捷键[F11] 进入全屏沉浸式阅读)

设置X

从悲伤中走出来(1 / 2)

母亲坚信最小的分子必须至少包含两个原子。

她做两份工,在驾校报了名,剩余出很少的时间,那七八个月里,她抓住一切可能与我共处。对我提出种种要求,语气很轻,甚至像邀请去菜市场买菜?一起做饭吧?今天学了什么?压力大不大?她没有更多的时间和钱花在朋友们身上,但我能在深夜听到她对着电话隐忍声音。有时我想去敲她的门,但我自己正泪流满面。

冬天、春天和夏天都过去了,即便“像大家一样”,正常的中考也并没有使我迈进一中的大门。那个秋天我活在连绵不断的忧郁里。是遗传吧,我想。这种东西会遗传的。但如果真的遗传,我不该像我那个从未见过的舅舅似的、也在一中挂名么?也许基因是零零散散的打落,零零散散的赋予,我没有狂躁,只有抑郁,对人的伤害或许没恁的大。我只是难过,考虑死亡的方式像所有青少年一样,在与人争吵之后(大部分是与母亲——她的耐心不到一年就耗尽了,变成应对粗粝生活的粗暴),以考虑自己惨烈殒没的方式体验失去我的世界的痛苦。如果我也留下一个空白的轮廓,母亲会用多少年的时间再度缝合?这想法过于险恶,我记不清了。

那时候你去了南方念高中,我们不就是从那时开始写信的吗?每次去邮局,我都尽可能地走慢一点。你的信我都收得好好的,几乎可以背过。

日日夜夜,我在三中的自习室待到很晚——是啊,落榜之后,连你都劝我——三中也不坏啊——老师布置的作业好像不够我写的,我发明了很多与学习相佐的爱好,比如写诗,比如描图。我现在也可以清晰地、用双手给你打印一幅世界地图,误差小到不计,有时想起半年前的日子,与母亲努力相濡以沫扶持起来的秩序,随着那些一摞摞攒起来的、薄如蝉翼的描红一起在晚风里吹个七零八落。父亲打来的电话,我总犹豫着接还是不接。我回到很小时候的那种孤独状态里,越来越沉默寡言,对待母亲的态度仿佛和父亲曾经的那种沉默如出一辙。曾经被爸爸的手围护着的、虽然是有些小心翼翼的安全感,因为尘埃落定,所以过于遥远——自从高中起,我就觉得自己已经过了“学生年代”,因为学生是无忧无虑的。

你问我与母亲的和解吗?那不算是,至少我觉得。但你可以这么想。毕竟,是从那天开始我不再给你寄散发着梅雨味道的诗歌了,一首也没再有,你说,我的文笔是从那时候“变得峭立起来了”,但那之前,我其实是一日萧条过一日。

母亲学出了驾照,她载我去看望老人。自从爸爸离开,我们第一次不必再拎着大小的东西挤公交车去姥姥那儿。直到我随你去了你的奶奶家,才知道并不是晚辈看望祖辈总要带一堆的礼物,一篮精装的山鸡蛋一台小收音机都太嫌生分。可是每次由母亲带领举家去拜访的时候(无论是三个原子还是两个原子),我们都像去一个远方的亲戚那里。自从与母亲的关系变得像生活一样粗粝,我学会克制自己的想入非非,只有一点,还是让我发现了母亲永远不能享受与姥姥共度时光。拜访之前,母亲急匆匆地打电话“预约”时间,然后就是挑选适合的物品,蔬菜,水果,成盒的牛奶,替换的灯泡。然后就是一一清点,我与母亲一人拎起一半,去践行义务。这种紧张感当然与我那素未谋面的亲人存在着千丝万缕的联系,但自从被允许观察过了蝴蝶标本盒,我就失去了探秘的兴趣。我一心只想考上南方的大学去找你,我努力地学习,但成绩从来不给我好脸色,高中的课程真的好难,比日子还要难,我所有的自信在那一年都平白消解了。老师的夸赞只会讲“孙春萼是我们班最用功的同学……”,“用功”比“笨”还让人羞耻,甚至都没有女生来接近我以彰显她们的聪明。

车窗外,青天白日。母亲的手放在收音机的按钮上,回头看了一眼后座的我,“都好几次了,这回高兴点行吗?在

上一章 目录 +书签 下一页