,李安然转身看去,却是文萱站在那里,裹着米色的风衣,头发被风吹得有些乱。
“你怎么……”他愣住了。
“香江中文大学有个交流项目,我来开会。”文萱走到他身边,和他并肩看着夜景,“下午到的,本想明天联系你,没想到……”
“没想到在这里遇到。”李安然接话,“真巧。”
“不是巧。”文萱笑了,“我听韩姐说你来了香江,又听说你喜欢来太平山看夜景,就想着……也许能碰到。”
李安然看着她被风吹红的脸颊,心里某个坚硬的地方突然柔软了一下。
“冷吗?”
“有点。”
李安然脱下外套,披在她肩上。外套还带着体温,裹住了夜晚的寒意。
两人沉默地站着,看着脚下的城市。远处,中环的摩天大楼像一根根发光的针,刺破夜空。
“西奈山的事……”文萱轻声说,“我都知道了。多明戈他们……还好吗?”
“好好活着呢,没大事。”李安然简单地说,“有些伤需要时间,但都会好的。”
“那就好。”文萱顿了顿,“你呢?还好吗?”
这个问题让李安然一时语塞。好吗?身体没问题,但内心深处那种被无形之手操控的感觉,那种对未知秘密的焦虑,像影子一样跟着他,时时刻刻折磨着他……
“还好。”他最终说。
文萱没有追问,只是轻轻靠在他肩上。这个动作很自然,像做过千百次。
“安然,还记得我们刚来香江时候……”她的声音带着一丝梦幻,“你带我们到这里看风景……现在想来,恍若做梦一般。”
“我记得。”李安然说,“那时候年轻……现在么……心境不一样了。”旧时的记忆跳入他的脑海,一个年轻的男孩带着谷婉莹、文萱、黄薇……嗯,好像还有那个叫张静怡的女孩,他们就站在这个地方,眺望着香江的璀璨夜景,幻想人生未来的美好愿景。
“只要心还年轻,心境都是一样的。”文萱将头深深埋在李安然的怀里,呢喃说道:“安然……我有些冷。”
“嗯?好,我们这就回家。”李安然将她用力拥了一下,在她额头轻吻着。
维多利亚港的海风依旧带着咸腥味,中环那些玻璃幕墙大厦里的人们,呼吸中开始混入另一种气息,那就是恐惧。
此刻这种恐惧还很隐蔽,藏在分析师们加班到深夜的咖啡里,藏在交易员们盯着屏幕时微微颤抖的手指间,藏在基金经理们每周例会上越来越长的沉默中。
李安然站在富沃中心七十层的落地窗前,手里拿着一份刚打印出来的报告。纸还是温的,油墨味刺激着他的鼻翼。
报告标题很简单:《美国次级抵押贷款债券违约率趋势分析》。但里面的数字触目惊心,第四季度违约率同比上升187%,止赎案件数量突破210万宗,十三个州的房地产市场出现断崖式下跌。
更关键的是附录里的那张图表,华尔街各大投行持有的CDO(担保债务凭证)风险敞口估算。雷曼兄弟三千八百五十亿美元,美林证券三千三百五十亿美元,贝尔斯登一千八百三十亿美元……这些数字后面跟着的红色箭头,全部高高昂起,指向天空。
“他们还在狂欢。”韩立芳的声音从身后传来。她走到李安然身边,递给他一杯咖啡,“高盛昨天刚发了年终奖,平均每人六十六万美元。摩根士丹利更夸张,人均七十二万美元。”
李安然接过咖啡,并没有喝,只是从鼻腔里喷出冷笑,“这是最后的晚餐。”
“保尔森那边有回复了。”韩立芳压低声音,“他同意见面,地点要在华盛顿,时间由他定。条件是我们必须适度收敛……这是他的原话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