见他站在外面,手里拿着那片枫叶,不知道站了多久。
“你怎么还没睡?”她喝了口温水,喉咙舒服了些。
“听见声音了。”他看着她,“你的呼吸不对,从半个时辰前就不对,而且你忘了吗?我有读心术。”
她愣住了。原来他早就醒了,一直在听着她的动静。
“我没事的。”她拿起勺子,舀了块糕点放进嘴里,甜丝丝的味道漫开来,压下了喉咙里的铁锈味,“你看,还能吃东西呢。”
张真源却没被她糊弄过去,他蹲下身,捡起地上的空碗,指尖擦过碗底的纹路,忽然说:“提纳里的安神散,你没吃。”
不是问句,是肯定句。
皓月低下头,小声说:“怕苦。”
他沉默了一会儿,起身走到桌边,从药篓里翻出提纳里留下的药包,又找到个小砂锅——不知道是谁放在这里的,大概是香菱备着煮夜宵的。他往砂锅里倒了点水,又把药包放进去,借着油灯的火慢慢煮着。
药香很快弥漫开来,带着点微苦的草木气,却不刺鼻。
“加了蜜。”他看着砂锅,“香菱说你怕苦,让我煮的时候多放两勺花蜜。”
皓月忽然觉得鼻子有点酸。原来他们什么都知道,知道她怕苦,知道她爱逞强,知道她夜里可能会不舒服,所以早就把该准备的都准备好了。
“张哥,”她轻声说,“其实……我有点担心。”
他正用小勺搅着药汤的手顿了一下,转头看她。
“提纳里说,如果再用复活术,我可能会彻底消散。”她的声音很轻,像雨丝落在水面上,“我不怕消散,就是怕……怕下次醒不过来,看不到你们把《望舒不夜天》写完,看不到万叶的友人真正放下过去,看不到留云真君给我编的塞西莉亚花环……”
她说着说着,喉间又涌上痒意,这次没忍住,咳了两声。声音不大,却带着点破碎的颤音。
张真源立刻走过来,轻轻拍着她的背,动作生涩却很小心。他的手掌很宽,带着常年握枪的薄茧,却意外地让人安心。
“不会的。”他的声音很沉,像压得住风雨的山,“我们不会再让你用那种术法。我听到浮舍他们说了,要是谁敢再提复活的事,他就用木桩把那人打晕。”
皓月被他认真的样子逗笑了,咳也停了些。
“药好了。”他把砂锅端下来,用小勺舀着药汤吹凉,然后递到她嘴边,“不苦的,试试。”
药汤滑进喉咙,确实带着点淡淡的甜味,压过了药本身的苦涩。她喝完一碗,觉得身上暖和了些,眼皮也开始发沉。
张真源收拾着碗筷,动作依旧很轻。他把油灯的火苗调小了些,又给她掖了掖被角,指尖不小心碰到她散在枕头上的银发,像触到了月光似的,轻轻缩了回去。
“我就在外面休息。”他走到门口,手搭在门把上,“有事喊我,不用忍。”
皓月“嗯”了一声,看着他轻轻带上房门,走廊里的脚步声又响起来,这次却没走远,停在了门口的廊下。
她知道,他会像昨天那样,守在外面。
雨声好像小了些,风里的清心花香却更清晰了。皓月往被子里缩了缩,银白的发丝蹭着柔软的枕头,像被云托着似的。她想起张真源刚才的话,想起白天大家的笑脸,忽然觉得那点因为虚弱而生的恐惧,好像被这满室的药香和门外的守护,烘得淡了。
也许,不用害怕的。
她这样想着,慢慢闭上了眼睛。这次没再强迫自己忍着,呼吸渐渐变得均匀,像雨夜里终于找到归巢的鸟。
门外的张真源靠在沙发上,听着屋里渐渐平稳的呼吸声,握紧了手里的那片枫叶。雨还在下,但他觉得,这夜好像没那么冷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