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抬眼看向祁同伟,眼帘垂了垂:“同伟啊,说到底,我能落个体面收场,还得承你的情。”
他是前省政法委书记的旧部,宦海沉浮十年,能坐到如今的位置,已是踩着刀尖的侥幸。
投了何继云的派系,不过是半路入伙的边缘角色,是个随时能被抛出去顶雷的炮灰。
更何况,他还有把柄攥在赵瑞龙手里。
级别没上去时,赵家压根瞧不上他这号虾米,真要是晋了副省,坐到哪个重要大市的市委书记宝座,
赵家保不齐就要撕咬上来了。
而且,赵家忌惮的,从来不是祁同伟这个人。
真正让他们投鼠忌器的,是祁同伟身后那尊钟家大佛。
前些日子,祁同伟那“五大罪状”闹得汉东官场沸沸扬扬,眼看就要身败名裂万劫不复,是钟家那位大佬亲自出面,一句话就把风波压得烟消云散。
经此一役,祁同伟身上的标签,早就明明白白烙上了钟家的印记。赵家看的就是这层。
为了一个厅级干部,得罪钟家,明显划不来。
不过这也不代表赵家就不敢动高育良。
不管怎么说,高育良和钟家还隔着十万八千里呢。
真动了,钟家也未必会出手。
祁同伟摆摆手:“老师,一家人不说两家话。
您本来就是被冤枉的,要不是赵瑞龙那小子用下三滥的手段,您也不会……”
“别说了。”高育良抬手打断了祁同伟接下来的话,“自家人知道自家事,甭管人家是故意设局还是使了阴招,我栽进去了,就是板上钉钉的事实。”
都说高育良一身文人风骨,可恰恰是这文人风骨,让他把名声看得比乌纱帽还重。
如今,名声上沾了洗不掉、擦不净的污点,说实话,他不好受。
祁同伟只好端起来酒杯,和高育良碰了一杯。
高育良说:“同伟,酒就到这儿吧,待会儿还要去文山上任,第一天就醉醺醺可不太好。”
“好,那就最后一杯。”
两人一饮而尽。
放下酒杯,祁同伟身子微微前倾:“老师,我来汉江也有一年半了,认识不少朋友,等您上任,我让他们……”
话没说完,高育良便抬手打断,脸上挂着那副惯常的、意味深长的微笑:“同伟,还是算了吧。
这里不是汉东,北山是你的一亩三分地,文山是我要接的担子,再让你张罗,传出去像什么话?
人生这条路,终究还得靠自己去走,靠人扶着走,能走多远?啊?”
祁同伟道:“老师,政治场上哪有什么靠不靠的,说到底都是利益捆绑,互惠互利。
今天我帮您在文山站稳脚跟,明天您在汉江打开局面,自然也不会忘了我这个学生。
再说了,官场上师生关系本就是最亲密的政治同盟,我不帮您,我帮谁?
易地而处,真到了我需要帮助支持的时候,老师您难道会袖手旁观吗?”
高育良的笑容依旧挂在脸上,“同伟,你不要再说了,真要到了需要帮忙的时候,我自然会找你。
汉江省委把文山市委书记这个担子压给我,是要看我高育良的本事。
我得给省委交一份答卷,这份答卷上,总不能写满你‘祁同伟’三个字吧。
你总不能看着你老师,落个‘因人成事’的话柄,毁了汉东大学和你祁大市长的名声吧?”
话说到这份上,祁同伟也不好再坚持,“那好吧,老师,您要有需要,随时开口。
文山和北山是邻居,山水相连,产业、政法、民生处处都要协调,您可别因为咱们这层师生关系,就碍着正常的政务往来