家人’如同水蛭见了血,吸饱了便装聋作哑。一万两?怕还算得体面了。
窗外传来女眷的呜咽声,四奶奶忽然极轻地笑了下。罢,罢,这潭水既已浑了,又何苦拖个明白人进来湿鞋。只是……这家里明白人,当真是越来越少了。
一旁的锦瑟同样将一切看在眼中,她今日原不必来,是四奶奶特向老太太讨了她同行。本以为只是帮衬场面,此刻却隐隐觉出些别样的意味。这满院之人,虽都姓郑,十之八九却是十七爷麾下。四奶奶执意亲临,又特意带上她这个老太太身边的人,究竟是何打算?
“有客到……”正思忖间,外头执事忽扬声唱道“郑氏平阳宗亲致祭!”
此时外边传来一声炮响,动静并不大,一听就不是乡党何记爆竹工坊的东西。
“秦家这般瞻前顾后,倒显得我们多事似的。”西郑第守中堂工字廊的葡萄架筛下碎金似的日影,汤太太一身天青实地纱通袖袍歪在象牙凉簟上,将甜白瓷盏往填漆小几上一搁“我原想着积福行善,才把谢秀才这般清流才俊讲与她们……哪曾想,倒让我们里外不是人了。”
十七奶奶手中缂丝加绣百子闹春团扇徐徐摇着,扇面荡起的微风拂过腕间翡翠镯,泛起一层温润的光泽。她眼波未动,只轻声应道“母亲慈悲心肠,原是她们的造化。既无缘法,也不必强求。”略顿一顿,扇面朝东边虚虚一指“倒是秦家表妹的年岁耽搁不起。若母亲得空,不妨让身边婆子递句话。京城女眷们的口舌,最是绵里藏针的。”
“可不正是!”汤太太屈指轻叩案几,腕上新添的赤金镶宝镯子碰出细响“这般优柔寡断,平白坏了姑娘家名声。”言罢眼风往十七奶奶身上一绕,笑意漫上眼角“还是我儿这般爽利最难得,姑爷这般前程,你又是这般品貌,真真是天造地设的般配。”
十七奶奶唇角微扬,羞赧道“都是母亲疼我。”
话音方落,远处忽传来爆竹轰鸣,一声未歇一声又起,震得廊下悬挂的鸟雀都扑棱着翅膀。
正花枝乱颤的汤太太侧耳听了片刻,朗声道“这般动静,定是何记的‘九霄雷’。”她拈起颗冰湃葡萄“连珠炮似的,谁家有这等喜事?”
“是家中的贺百户。”十七奶奶声气平和,仿佛在议论今日的茶点“他家娘子昨夜急症去了。”她轻轻叹息,那叹息声融进扇底微风里“原是个爽利人,还想着日后多走动。”
汤太太“哎”了一声,身子微微前倾“这倒是该……”话到唇边又止住,只拿眼望着十七奶奶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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十七奶奶会意,团扇略略压低,声音轻柔却清晰“于情,贺百户对官人有救命之恩,我们阖家敬着也是该当的。于理……”她眼波往西边一掠,“兄长正在清流中周旋,多少眼睛盯着汤家?若汤家这般门第,为锦衣卫百户的内眷破格举哀……那些翰林院的老先生们,最重这些规矩体统。”
汤太太沉吟片刻,手中帕子徐徐展开“还是我儿思虑周全。”她虽性情疏阔,到底在勋贵场中历练多年,旋即了然“那些文官的笔杆子,比绣花针还细,专挑这些关节做文章。”
“正是这话。”十七奶奶颔首,扇面上百子嬉春的纹样依旧摇得不疾不徐,面上也未露半分痕迹,心下却已转过几重思量。讲实话,她确有几分不豫。
贺五十此番悄然返京本该偃旗息鼓,如今为发妻举丧却如此声张,一夜之间闹得满城皆知。如此,与亲达达的初衷岂不是背道而驰?老太太那里怕是此刻也在等着自个回话呢。
葡萄架下凉风习习,汤太太主动岔开话题“你三弟不日便到京城了。”她话说得简略,眼里却透着分明。
“三弟来得正是时候。”十七奶奶声音温婉,只应了这么一句。
郑