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孙绍祖撕开她的中衣时,她想起母亲——那个她几乎没有任何记忆的生母。府里老人说,母亲是生她时难产死的,是个温婉的江南女子,琴棋书画皆通。如果母亲还活着,会不会护着她?
不会的。她很快否定了这个念头。在这世上,女子从来都是浮萍,嫁出去的女儿更是断了根的草,生死荣辱,全系于丈夫一念之间。
第四章:回门日的眼泪
按照规矩,正月十六是回门日。
迎春早早就起身准备。绣橘替她梳头时,手指碰到她颈后的淤青,动作顿了一下。那是除夕夜留下的——孙绍祖喝醉了,掐着她的脖子往墙上撞,因为她劝他少喝些。
“姑娘……”绣橘眼圈红了。
“没事。”迎春对着铜镜笑了笑,拿起粉盒,仔细遮盖那些痕迹。
马车停在荣国府门口时,迎春恍惚觉得像是隔了一世。门房的小厮看见她,愣了愣才慌忙行礼:“二姑奶奶回来了!”
贾母在荣庆堂见她。老太太拉着她的手,上下打量:“瘦了。”
只两个字,迎春的眼泪就涌了上来。她慌忙低头,借着行礼掩饰过去。
“孙家待你可好?”贾母问。
“……好。”迎春听见自己说。
王夫人、邢夫人、凤姐、李纨都在座。大家说着吉祥话,问着家常,气氛热闹得恰到好处。只有探春,坐在稍远的位置,一直看着迎春。当迎春下意识地拢了拢衣领时,探春的眉头微微蹙起。
午饭摆在花厅。迎春坐在贾母下首,席间说起孙家的事,她只说好。孙绍祖在兵部很受器重,家中诸事顺遂,公爹虽在边关却时常来信关照……
她说得流畅,像背诵一篇精心准备的课文。只有握着筷子的手,指尖发白。
饭后,王夫人单独留她说话。
“好孩子,你若受了委屈,一定要说。”王夫人拉着她在暖阁里坐下,“虽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,可娘家总还是你的倚仗。”
迎春低着头,看着裙摆上绣的缠枝莲。那还是出嫁前绣的,当时想着“莲”谐“怜”,或许能得夫君怜惜。如今看来,不过是痴想。
“太太放心,我真的很好。”她轻声说,“只是……只是有时候想念家里。”
“这是自然的。”王夫人拍拍她的手,“往后常回来走动就是。”
正说着,外头丫鬟通报:“宝二爷来了。”
宝玉一阵风似的卷进来,看见迎春,眼睛一亮:“二姐姐!你可回来了!”他凑过来,像小时候那样挨着她坐下,“孙家那个园子好不好玩?有没有咱们大观园一半大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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迎春看着他天真烂漫的脸,忽然觉得喉咙发紧。这个被她从小照顾的弟弟,至今还以为女子出嫁是去另一个园子玩耍。
“比不得家里。”她勉强笑道。
“我就说嘛!”宝玉嘟囔,“二姐姐还是搬回来住吧,咱们还像以前一样,起诗社,赏花,多好!”
王夫人呵斥:“胡说什么!嫁出去的人,哪有搬回来的道理!”
宝玉不服:“怎么没有?若是过得不好,自然该回来!”
童言无忌,却像一根针,扎破了迎春勉强维持的平静。她再也忍不住,眼泪扑簌簌掉下来。
“怎么了这是?”王夫人慌了,“真受委屈了?”
迎春摇头,只是哭。哭到后来,她终于断断续续说了些实话:孙绍祖酗酒,好赌,家中姬妾成群,稍有不顺就骂人摔东西……
“他还说,说我是五千两银子买来的……”这句话说出口,迎春觉得自己的尊严彻底碎了,像摔在地上的瓷器,一片片都沾着泥。